親愛的「喜歡彎彎弦月的人」：
您的名字太長了，有些拗口，我叫您「喜月歡歡」好了，這是個女生的名字。之所以一定要用四個字，絕對不是因為哈日，而是因為我想起紀德在《地糧》那本書裡的那個「奈帶奈靄」。
那是多年前看的書，我必需承認我並沒有看完它，甚至可以說沒有耐性去看。但我喜歡紀德寫那本書的方式，就只因為那種寫書的方式他就夠我尊敬了，何況他寫這本書的時候還是個年輕人呀！
希望我的模仿不會影響您對我的觀感，當然即使會，我也樂見，畢竟我要您看見的是真實的我，虛假的形象是沉重的，我喜歡清清朗朗的態度，承認無能比虛偽好。
我今天又畫畫了，畫的是我最喜歡的抽象畫。用Arches三百磅的整張水彩紙，野心很大，可想而知成本也不小。
但是畫得很開心，畫畫不就為了畫得開心嗎？所以開心就好了。
假如二十年前，我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。
前陣子翻閱了我大學時代的日記。對於當時熱愛藝術的年輕人來說，畫畫是理想、是事業。我思索著許多繪畫的問題，甚至研讀名家作品、傳記時，腦海中還帶著「功利」色彩：它能給我什麼幫助？對我的繪畫有什麼影響？至於美術史裡則有「名利」、「成敗」的思考邏輯：如何創新？如何在藝術洪流裡樹立自己的風格？什麼才能不朽？什麼才是永恆？
其實就像一幅畫沒有對錯一樣，人生態度也沒有對錯，所以也不是說當時那樣是對或不對…。
而是隨著自己面對死亡的愈走愈近，歲月改變了我的想法。
這陣子，我看了不少詩集，剛開始也覺得自己不學無術，看這個幹嘛？但想想人生的這個作品，表現技法何需自限？藝術可以沒有藩籬。
所以漸漸我也把這些東西當成生活的一部份，藝術只是人與人或人與自己的溝通方式而已…。
就像我看詩人寫的詩，我拿它當作認識一位朋友的管道；也像我寫這篇文章，也只是和你溝通我的想法罷了，畫畫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呀！
畫畫是畫我內在的東西，其間並沒有什麼名利、成敗可言；當然也不該有什麼孤獨、寂寞。
我覺得畫畫原本就是和講話一樣的表達而已，當別人告訴我什麼事，或許他會期望我當場給他一些話語，只是畫畫的人可以等待，等待未來別人看到這幅畫時再來回應，或者根本就無需回應，那可以只是自言自語…。
但是，喜月歡歡，也請您不要誤會我是一個自命清高、不在乎名利的人，不是這樣的。
畫畫和名利本來就是兩碼子事。假如藝術工作能當自己的事業，依此過活，那是幸福。若不能，就像我當個業餘，也是很快樂的。所以畫畫開心就好了…。
有時外加的東西會讓人迷失的。
至於看畫呢？還是回歸到人的本質吧！
去感受畫家在畫裡要傳遞給你的東西，或許是一種事物、一種秩序或美感…什麼的，這樣就夠了。
若是依著功利的看法去看一幅誠懇的畫，最大的損失是自己會失去那種像對待朋友一樣的心情。
隨著年齡漸長，我也漸漸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，畫畫也就愈來愈快樂。
當然還是要多讀詩的，我喜歡新詩，希望您也喜歡。
這些東西就是因為「沒有用」，所以純度也愈高，也就格外令人喜愛。
07/08/07 10:39
──原載於《福安國中線上讀書會》